全都多倍加诸己身。至身心俱疲之时,只须陈元贽轻轻一指便把他戳倒。台下彩声雷动,陈太雷更是脸上有光。
藤原万念俱灰,身败即是名裂,不久之后此事传诸故国,会怎么看自己这个“大日本国第一武士”?自己有何颜面见同僚?有何颜面见首领?于是坐地,奋起最后一丝劲力,刀尖自腹插入。
台下一阵惊呼,一青一黑两名少女跃上台欲待救阻,见他已然气绝,兀自盘坐不动,便将他尸体抬下。少冲本以为会有大批东洋武士出来为藤原复仇,但好一会儿连给他收尸的人也没有。
陈元贽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因己而死,大觉伤感,呆了一会儿,突然跳下轩辕台。群雄又是“啊”的叫出来。陈太雷气得跺脚,但事已至此,只有上前拉着儿子道:“元贽,你咋啦?”
陈元贽凄然道:“练武不就是为了杀人么?我……我杀了人啦!”
陈太雷道:“那不是你的错……”言未毕,忽人影一晃,还没明白怎么回事,已见少冲抓住陈元贽旁边一人,说道:“你干么?……咦,你是田川武介。”
少冲后半句说得小声,以免惹人注意。群雄只留心台上,谁也无暇多看他一眼。
陈太雷蓦地明白,此人必定与那东洋人复仇,欲加害元贽,幸为靖少侠发现。他抓住田川武介衣襟,便想一拳毙了他。半道中伸过一手拦住,有人低声道:“陈掌门、骆少侠,两位误会了。”
少冲见说话那人遮遮掩掩,似生怕为人认出。正是桃花坞遇过的海盗盗酋郑芝龙。说道:“是郑大……郑大哥。”他本想称“郑大王”,却改了口。
郑芝龙道:“田川君一番好意,他想提醒陈掌门的少君,樱花神社决放不过令郎,叫令郎多加小心。”
田川武介不住点头,一脸的真诚。
陈太雷一听“樱花神社”四字,脸色大变,颤声道:“莫非那东洋人是……樱……的人么?”
郑芝龙道:“是樱花神社的头领。”
一句话吓得陈太雷面如土色。他曾听江湖同道说过:樱花神社是东洋人在中土的据点,组织严密,诡异邪恶,东洋人本就不达目的永不罢休,要杀某人倾尽全力,即使牺牲万人也在所不惜,而杀人的方法机变百出,防不甚防。如今摊上此事,何况死的又是社中要紧人物,如何不教他害怕?当下说道:“元贽,你从此隐姓埋名,藏身匿迹罢了。”
陈元贽见父亲怕成这样,反生逆反之心:“好汉做事好汉当,躲得一日,躲不过一世。樱花神社便又怎地?我陈元贽偏偏不隐匿。”便道:“要躲也得去日本国。”他这么随口一说,陈太雷反而当了真,沉吟道:“所谓灯下黑,越是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。事已至此,也只好委屈你了,待风声一过,我儿回来便是。”陈元贽心中好笑,转念一想:“到海外玩耍一回,既可领略海外风情,还可避开父亲的教鞭。”当下便不作声。
田川武介道:“令郎到敝国避仇,在下可尽绵薄之力。”
陈太雷相信少冲的为人,见他未持异议,看来眼前这东洋人尚足深信。当下取下身上所有银两,给了陈元贽,眼眶一热,老泪欲涌。向田川武介和郑芝龙道:“犬子就托付给阁下了。陈某感激不尽!”郑芝龙道:“在下虽非正人君子,但大丈夫言出必行,蒙陈掌门看得起,当竭尽全力,保护令郎周全。”
陈元贽拜别父亲。三人欲行。少冲忙道:“田川大哥,在下有一事相询。”
田川武介一笑,道:“瞧我这记性,差些忘了。”说毕交给少冲一封书函,这才与郑芝龙、陈元贽携手下山。陈太雷直送到山口,望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身影,禁不住老泪纵横。
陈元贽这一去日本国,就再也没有回来。他以太极拳为纲,东洋相扑、技击等为目,创立柔道,成为柔道的鼻祖。郑芝龙也娶了田川武介之女为妻,定居长崎。大明既亡,与其子郑成功据守台湾。后降清室,为施琅处死。
岳少冲走到僻静处,见信封上一字不具,取出信瓤,只见玉花版笺上着数行簪花小楷,认得是丰臣美黛的笔迹。心中一阵狂喜,便读了下去。信中云:
“少冲君见信如晤。妹东渡故国,平安无恙。倚门西望,往事如在昨昔。不意姑苏一别,顿成永诀。你我注定今生有缘无份。七夕良夜,倚栏数星,孤寂生心。何以人反不能鹊桥之一会耶?然则奈何?君攀龙附凤,前程似锦,妹亦随喜心慰。祝悉安。妹美黛子百拜谨缄。”后面还有两首诗,一首是:‘海上生明月,天涯共此时。情人怨遥夜,竟夜起相思。’一首是:“谁道相逢少,年年渡爱河。双星双宿夜,为数亦无多。织女机中丝,丝丝引恨长。年年思恋意,永世不能忘。”
少冲看罢,酸溜溜的不是滋味。尤其是“君攀龙附凤,前程似锦”一句,内中讽味甚浓。纸上泪痕点点可见,可想见她泪中濡墨拈毫的情景。少冲奔至山口,已不见郑芝龙等人踪影,唯余石道萧索,秋风瑟瑟。心中纵有千言万语要向美黛子说,可追到郑芝龙一行,又能说什么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