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刺痛感——不知何时,他的指节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掐进了掌心,几道弯月形的血痕清晰可见,渗出的血珠与掌心的冷汗混合在一起,黏腻而冰凉。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的那杯咖啡上,早已凉透,表面漂浮着一层细密的油脂,如同凝固的琥珀,又像极了组织那张无形无质、却又无处不在的巨网,冰冷而粘稠,让人窒息。
他拿起手机,解锁屏幕,通讯录里廖汉生三个字被他反复摩挲,指尖微微发烫。这个行动永远先于思考的硬汉,此刻大概正在训练场挥洒汗水吧。犹豫再三,陈晓墨还是按下了拨通键。电话接通的瞬间,背景里立刻传来了嘈杂而鲜活的声音——郝剑那标志性的爽朗大笑,刘晓璐带着泼辣劲儿的吐槽,还有器械碰撞的叮当声。那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声音,充满了生机与活力,与他所处的这个阴暗、诡谲的旋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廖队,他深吸一口气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,听不出丝毫波澜,有活儿干了。
挂掉电话,陈晓墨走到窗边,推开了一条缝隙。清晨的微风带着一丝凉意灌入,稍稍驱散了室内的烟味与沉闷。楼下的训练场上,郝剑那个活宝正把刘晓璐扛在肩上做深蹲,刘晓璐一边挣扎一边笑骂,引得周围队员阵阵哄笑。不远处,两只德牧幼犬正无忧无虑地追逐打闹,金色的阳光慷慨地洒在他们身上,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,美好得有些不真实,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。
陈晓墨的目光掠过这一切,最终落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。他拉开最底层的抽屉,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。盒子表面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,边角微微磨损。打开盒盖,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他卧底期间获得的所有勋章——一等功、二等功,还有几枚来自异国他乡的、无法公开的荣誉徽章。它们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,每一枚背后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牺牲与荣耀。而在盒子的最底层,被勋章压着的,是一张早已泛黄的照片。
他小心翼翼地抽出照片,指尖拂过略微粗糙的相纸。照片上,五个穿着迷彩服的年轻人,稚气未脱却眼神坚毅,勾肩搭背地站在界碑旁,身后是连绵的青山和飘扬的红旗。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,那是属于青春和信仰的光芒。陈晓墨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那个站在最中间、胸口挂着三等功奖章的年轻人——那是他自己,那时的他,眼神清澈,笑容坦荡。而站在他左边的,是老周,那个最后倒在他怀里的搭档,他的笑容依旧温暖......陈晓墨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,一股滚烫的液体在里面打转。
我们还没完。
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轻声说,声音沙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仿佛在对照片上的战友承诺,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。阳光穿过他指间尚未散尽的烟雾,在身后的白墙上投下一个扭曲的、晃动的影子。那影子在晨光中缓缓蠕动、变形,最终定格成一条昂首吐信的蛇,蛰伏在墙角,冰冷的目光似乎正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,缓缓抬起它致命的头颅,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、不见硝烟的恶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