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堇的声音依旧平稳,克莉丝接过包裹,身影融入柴房外的阴影,如同从未出现过。
西北郊,某位男爵的营地。
夜幕如沉重的黑绒幕布低垂。
森林边缘的空地上,几点篝火在寒夜中苟延残喘,散发着微弱的光和热。
简陋的木质栅栏圈起的营地里,充斥着雇佣兵粗野的喧嚣、劣质麦酒的酸腐气味和浓重得化不开的汗臭。
男爵本人远在王都,这支由雇佣兵和临时征召的农兵组成的杂牌军纪律涣散。
营门口,哨兵抱着长矛,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。
巡逻队拖着沉重的步伐,心不在焉地晃荡,抱怨声比脚步声更响。
王都的混乱似乎只是遥远酒馆里的谈资,这里只有枯燥的驻守、冰凉的夜风和醉醺醺的抱怨。
营地最边缘,紧挨着黑黢黢森林的一片简陋帐篷旁。
几个轮休的士兵正围着一个小小的火堆掷骰子,粗鄙的笑骂和诅咒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妈的,又是瘪十!这破骰子灌了铅吧!”
“少废话,给钱!老子今晚手气旺!”
“呸,旺个屁,有本事去王都找娘们旺去!在这鬼地方喝风......”
突然,其中一人打了个寒噤,缩了缩脖子:
“嘶......怎么突然这么冷?”
“喝多了吧你?尿裤子了?”
旁边的同伴嗤笑,但笑声还未落下,他自己也僵住了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深入骨髓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板窜起,瞬间席卷全身。
那不是夜风的凉意,而是一种生命被强行剥离、血肉瞬间冻结的恐怖空虚感,仿佛赤身裸体被抛进了万载冰窟!
“呃......”
他张了张嘴,想提醒同伴,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在飞速流逝。
他惊恐地瞪大眼睛,看着同伴们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皮肤迅速变得灰败、干瘪,如同被瞬间风干的腊肉。
他们手中的骰子“啪嗒”掉在泥地上,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,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没能发出,就在同伴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化作了蜷缩的干尸。
“鬼......有鬼啊!!!”
侥幸离矩阵边缘稍远的一个士兵目睹了这恐怖的一幕,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。
这声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,瞬间打破了营地的喧嚣。
“怎么回事?!”
“敌袭?!”
“警戒!警戒!”
短暂的死寂后,营地炸开了锅。
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抓起武器,火把被胡乱点燃,人影幢幢,呼喝声、碰撞声、刀剑出鞘声乱成一团。
然而,袭击者在哪里?
没有箭矢破空,没有敌人冲锋的身影,只有一股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冰冷在营地中悄然蔓延。
恐惧比任何武器都更迅速地侵蚀着人心。
靠近森林边缘的另一个帐篷,一个刚被惊醒、提着裤子冲出帐篷的士兵,脚步猛地顿住。
他看见前面几个正冲向集合点的同伴,奔跑的动作突然变得迟缓、僵硬,然后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扑倒在地。
他们的身体在倒地过程中迅速干瘪下去,落地时只剩下包裹着骨架的干皮,发出沉闷的“噗噗”声。
“你不要过来啊!”
士兵魂飞魄散,转身想逃,却感觉那股致命的寒意已经缠上了自己。
他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,每一次跳动都变得无比艰难,力量从四肢百骸被疯狂抽走。
他徒劳地伸出手,最终也软倒在地,步了同伴的后尘。
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。
“是诅咒!森林里的恶灵!”
“快跑啊!离开这里!”
“救命!谁来救救我!”
士兵们彻底崩溃了,纪律荡然无存,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,试图逃离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区域。
有人冲向营门,有人试图躲进帐篷,更多的人只是盲目地挥舞着武器,对着看不见的敌人发出绝望的嘶吼。
几个小队长试图稳住局面,大喊道:
“稳住!结阵!背靠背!”
然而,他们的命令在绝对的、未知的恐怖面前显得苍白无力。
就在他们努力聚拢部下时,那无形的死神悄然降临。
其中一个小队长正挥舞着长剑鼓舞士气,身体猛地一僵,话语戛然而止。
他强壮的身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干瘪下去,沉重的盔甲“哐当”一声砸在地上,里面只剩下一个轻飘飘的“空壳”。
目睹此景,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彻底瓦解。
“魔鬼!是魔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