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荒沉声道:“主公,兵甲乃儿郎性命所系,不可轻忽。二十万贯,当可保军械精良,随损随补。”
陈策: “此项,年需——二十万贯!”
陈策合上账册这一部分:“以上三项,养兵、行运、军备,合计年支——一百万贯!”
厅内众人默默点头。养六千精锐之师,维持庞大盐路运转,装备精良,百万贯花销,合情合理,甚至堪称精打细算。毕竟,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。
周逵此时抚须开口,声音带着洞察的智慧:“主公,六千之众,聚于内陆,恐树大招风,惹人注目。尤其这三千精锐护卫,乃我等心腹爪牙,更需隐秘锤炼,以待天时。”
钱镠赞许地看了周逵一眼,手指重重敲在桌案上的简陋海图上,落点正是他们所在的翁洲:“周先生所言极是!此地,便是上天赐予我等的根基之地!”
他站起身,走到悬挂的更大海图前,指向翁洲(翁山):“此地,大历六年袁晁乱后,朝廷弃置,居民内迁,沦为海寇巢穴数十载。然,”钱镠语气转为凌厉与自豪,“自咸通九年我等‘扫匪打非,尤其十年初建水师,屠环智、马绰二位便率船队巡弋近海,如同犁庭扫穴!两年间,大小两千余岛屿,匪患尽除!最终选定此翁洲主岛,集四千海寇俘虏为劳力,由五百护卫兄弟监工,自十年六月始,历时十四个月,至今年八月,终建成此座土石坚城!”
他回身,目光灼灼:“单边一里,营房、仓库、大校场俱全!如今,它已是我等海外根基!故,护卫队三千,水师两千船队,除留少量精锐骨干于六镇核心节点策应,其余主力,开春之后,悉数转移至此!”
“妙!”屠环智击节赞叹,“移师海外,如龙入大海!既可避内陆锋芒,又可借广阔海域练兵剿匪,探索航路,积蓄力量!”
钱镠点头:“正是此意!浙东、宣歙两镇,留赵洪统领一千铺盐队精干足矣。其他各地盐路已通,官面打点妥当,无需再屯驻重兵,徒惹猜疑。”
“然,”钱镠话锋一转,指向海图周边,“翁洲各岛,山丘起伏,良田稀少。六千大军驻扎,粮秣供给,乃头等大事,不能永远依赖陆上转运。更紧要的是,”他眼中闪烁着深谋远虑的光芒,“盐,始终是我等命脉所系!扬州、杭州盐场虽为我所用,然世事难料,若将来与镇海军或淮南方面生出龃龉,盐源一旦受限,便是扼我咽喉!”
他走到窗前,望向城外广阔的海滩,冬日阳光洒在嶙峋的礁石和细软的沙滩上:“故此,自咸通十二年起,我要在这翁洲及周边大岛的海岸线,开辟大规模晒盐场!”
众人精神一振。钱镠继续道:“沿用我等改进的‘晒卤法’,取其高效!计划开晒盐场——五千顷!”
“五千顷!”连一向沉稳的周逵都微微动容。
“正是!”钱镠斩钉截铁,“一旦功成,年晒海盐,可望达——一百万石!”
他转过身,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:“届时,即便扬州、杭州盐路受阻,仅凭我翁洲自产之盐,亦能占据六镇市场相当份额,足可支撑大局!此乃未雨绸缪,铸我海上不拔之基!”
“另外,陈策,这五百万贯,一分不留,尽数支用!”这时钱镠斩钉截铁地说道。
“除了上述支出,剩余四百万贯,”钱镠的声音不高,却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,“全部用于——购粮,只要是能吃的,都买!”
“购粮?!”赵洪首先失声,他管着铺盐队,深知日常消耗,“主公,即便六千人马,加上翁洲岛上原有劳力、盐工,年耗粮也不过数万石。四百万贯购粮?这……”
“是啊,主公,”陈策也面露难色,“四百万贯,按如今市价,足可购得……五十万石精米,要是杂粮的话更多!这……这得建多大的粮仓才放得下?且粮食存放,陈化损耗……”
连一向沉稳的周逵也捻须皱眉:“主公,如此巨资囤粮,恐非明智。钱财化为粮食,既不能生利,又需耗费巨资仓储保管,且若遇丰年粮贱,岂非……”
面对众人的疑虑和不解,钱镠神色平静,目光却深邃得如同窗外的深海。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炭火旁,背对着众人,沉默了片刻。议事厅内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和海风隐约的呜咽。
当他转过身时,脸上已无半分暖粥带来的轻松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重的肃杀。
“诸位,”钱镠的声音低沉,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你们只道养兵六千耗粮几何?只道仓储损耗几何?只道丰年粮贱几何?”
他目光如电,扫过一张张困惑的脸。
“可曾想过,”钱镠一字一顿,石破天惊,“乱世,要来了!”
“乱世?” 这个词如同冰水,瞬间浇灭了厅内因腊八粥和庞大收益带来的暖意。屠环智握紧了刀柄,赵张、马绰霍然抬头,周逵捻须的手停在了半空,陈策更是倒吸一口凉气!
钱镠没有解释消息来源(也无法解释他来自